曾经有个中等成绩的女孩子,在距离高考还有半年时跟我请假,说她准备自己在家复习,顺便学滑冰。我当然不允许,可无论如何也劝服不了她。还有一个女孩子,成绩一直不理想,在高二中段的时候向我告别。她说:我的成绩将来肯定考不上大学,顶多去个三本大学混日子,家里条件那么差,不想再添什么负担了。我极力阻挠,但一个下着微雨的黄昏,她的父亲还是红着眼眶把她领走了

那个学滑冰的孩子考上了一所远在云南大理的学校,她写信说:老师,大理真美,我要留在这里,这里有真正的生活。毕业后,她和男朋友做了一对背包客,微信的照片上是两个人甜蜜的笑容。第二个孩子后来做了女交通协管员。如今,她每天在城市路口协助民警指挥交通,姿势手势帅气至极、精神至极。每次开车经过那个路口的时候,我都会多看她几眼。有一次她发现了车窗里的我,一本正经地朝我敬了一个礼。我感觉有一道光,在那个瞬间照进了心里。

后来我才知道,第一个女孩子在高考前半年得了抑郁症,找了几乎市里所有的精神科大夫,最后,父亲陪着她学了半年滑冰;第二个孩子有一个对她极其温暖的后妈,后来,女孩永远都把每天风吹日晒做协管员赚来的工资第一时间交给她。

生活的最终目标是生活本身,而他们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哪怕需要接受辛苦与艰难。他们或是洒脱,或是坚强,或是对未来有清晰冷静的认识,或是对生活有足够谦卑的敬畏,但最终找到了生活的圆心,以自己为半径,画下一个圆。

之后我一直在想,老师究竟应该在学生的生命中扮演怎样的角色?是曾经为他们照亮一段路程的街灯,还是一直指明方向的北斗星,抑或只是吹过他们耳边的一阵微风?我也不过是学生生命中的一个过客,不知道他们之前的苦,之前的累;不知道他们因何而笑,因何而哭;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有时气喘吁吁,有时泪流满面;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步履蹒跚,又为什么风尘仆仆。以为自己懂得什么是成功,什么是人生价值,什么是人生的美好,其实,那个叫作成功的地方可能连我自己都未曾去过;我自以为是个好向导,却忘记了自己脚下的那片泥泞;自以为是他们的人生导师,实际却连一个基本陪伴者的角色都没有扮演好

在不同的人生阶段,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角色需要扮演,又会被不同角色的人陪伴,他们以此为安,沿着自己的生命线缓慢前行,这大概是最本真的人生价值。作为老师,我的帮助并不意味着叨扰,建议也不是强行改变,谁也没有权力逼迫别人成功。我们应该做的,是无论对人对己都不着急赞美,不武断责难,甚至不断然惋惜,但求了解认识。

制片人陈虻曾经说柴静之前的生活像塑料,毫无真实,过分得体。他认为人生做事要像打枪一样,有意瞄准,无意击发。刻意的生活了然无趣,但愿我们能献给自己和别人一段有趣宁静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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