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的夜晚,在我的印象里,总不会是干净清爽的模样。人们三五成群、勾肩搭背,流连于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,以酒肉相谈甚欢。像一块玉石,掺入太多杂质,也会令人厌弃。
我茕然独坐一隅——唯有晦暗的灯光,吝啬地投下余光,捉襟见肘地照亮了一方窄窄的桌面。桌上摆着三个碗,一菜一汤一饭,虽也是可口的品相,与外面的满汉全席相比却几乎是寒碜的。我独自吃着,如嚼石蜡。
一抬眼,便有父亲和母亲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,他们的面庞总是挂着同一副笑容,忙着应对各类客人。
我将米一粒粒地挑出放入嘴中,愤愤地憋着一股气。我们三个,究竟有多久不曾一起在家里吃过一顿饭了呢?毕竟厨房已鲜见炊火。
终于,当所有人都离开,店里似乎瞬间变成另一个世界,寂静得陌生。父母揉了揉眉,卸下那一尘不变的笑容,眼角的倦意荡漾开来,继而在整张脸上铺排开来。
回到家中,本以为就要睡下,谁知母亲竟跑进厨房,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代白米,一边细细地淘洗,一边问:“要再吃点白粥吗?”其实我已经饱了,也并不喜欢白粥,但不知怎的,还是点点头。
待我再出来,粥已经凉了许多,带了些许暖融融的温度,在夏夜凉飕飕的清风中,倒也不会吃得燥热。白莹莹的粥盛在大的白瓷碗里,旁边配着几碟咸瓜毛豆、乳腐花生,鲜艳的色泽昭示着可口的滋味。
我、父亲、母亲,三个人,次第坐在桌边,一人捧着各自的碗,无言地吃着迟来的晚饭
夜不算浅,缥缈的黑夜里,只有霓虹灯在不知疲倦地闪耀,还有远处几家微弱的灯火。夜很静,蛙叫蝉鸣的声音萦绕在耳畔,随即又被风揉碎成几个音节,带去别家,倒也不聒噪。
我此刻惊奇地发觉,最廉价的咸瓜毛豆配着稀粥原来这样好吃。余光瞥见母亲,她的神情是放松的,眉毛舒展着也很好看,好像就连皱纹也被抹平。她难得这样,如此真实。
夏天的夜晚,难得这样干净,幸福,难得这样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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