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抬眸时,寒星点点,夜色如墨。立于窗前,遥望苍穹,青春热血的少年在生命的浩瀚中迷失了方向:
岁月的长河里,我是谁?我在哪?
手捧张晓风的一集散文,橘色的灯光在细腻无声的笔触间摇曳。书上说,一个完完整整的人,也不过硬塞进一张规矩的表格;历代君王传奇的一生,最后只剩下一个谥号,不过千年历史中的三言两语。
茫茫大荒,漠漠古今,众生平凡的面目里,何以描出我的容貌?
我急切又不甘的质问,在静寂的夜里回响。
一张照片是不足以描容的,尽管画中人有形有貌,笑靥如花。曾与多年未见的老友重拾联系,隔着手机屏幕,寒暄,怀旧,最后互寄照片。那人已十分陌生,她站在一簇繁花似锦当中,得体微笑,却不似当年的畅快爽朗,曾经“假小子”一样的短发蓄成了长发飘飘,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稚嫩青涩的女孩。心中忽感一阵荒凉无措,岁月消褪了记忆的痕迹,相见却不如怀念。人终是会变的,一张照片又有几许诚恳,几许真心呢?曾经的两小无猜,无话不讲,最后却被一张灿烂的照片把温暖的过去和冷漠的现实隔开,彼此成了一无所知的陌生人。我匆匆将照片收起,空有容貌,形同陌路,看得见的人,却看不透那颗心。
相比之下,一封信的只言片语远比一张照片更易描容。常常与远在海南岛求学的姐姐通信成了快节奏的岁月里的一缕阳光。焦急的等待,思念和牵挂,尽在一封书信中化成了甜蜜,幸福和安然。信里,我仿佛看到姐姐在窗边的绿荫中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,我看到她飘飘的长发,看到她素洁的长衫,看到她的笑与泪,音容样貌,近在眼前。无论写信的人,亦或是读信的人,那个渺小又真实的自己,早已被描绘在字里行间。
无声的风托住了夜空,喧嚣与人语绕行至云深之处,月光皎皎,澄澈如赤子之心。遥想当年执笔,冥冥之中已有一种记录真我,描绘真我的决心和勇气。从半时拼音半是错字的日记,到敲击出一篇幻美的童话,从记录片刻的灵感,到养成书写随笔的习惯。那一点对自己的珍爱,对生命的敬意,对星光璀璨的向往,使我提笔,一笔一划描摹自己的容颜,不需要嬉笑的面具,不需要别人的形容,不需要虚伪的皮囊,一纸一笔足矣,我笔写我心。
书页声簌簌,是我与作者晓风对话的轻声细语。初拿到这本散文集,对她亦是一无所知,直到文字如细雨迷蒙,滋润我心。一本书,使我得以识得一个如此动人,细腻,又美好的女子。她应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,风是她的衣裳,雨是她的青丝,她又是真挚诚恳的挚友,慈爱幸福的母亲……
最悸动的,是那一分惆怅,一声质问,一句叹息:“谁是我,我又复是谁呢?”繁华落尽,洗尽铅华后的她,力透纸背挥笔自问。初涉世事的少年在这一刻驻足,震惊,我不想被填塞进一张表格,不想默默无闻,不想枉费所有的努力和辛酸,我想让人认识我,了解我,这一刻,我竟是在乎的。
下一刻,循着作者自信淡然的微笑,我却与无数个我相遇,不忍释卷,一路走着,一路探寻,寻到生命的答案。
终于,我站在书中描绘的那个马六甲的小庙中,不见神明,四面瞻顾,却只见我自己。
——勿忘初心。于我而言,描容的画笔,就是追梦路上的执着与坚守,就是以真诚的文字毫无掩饰和保留地记录自我。当你问:我是谁?我会选择淡然笑笑,不强于雄辩,不堆积词藻,不乞求别人的形容,更不会面红耳赤得急着表现自己。
青青眉峰,盈盈水眸,自在文字之间。
书页纷纷划过,指尖尤有余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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